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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雙臂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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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瀚上次受胡可兒提醒,考慮到可以派人進入孟國,從內部攻破,便已命羊皓進行設計了,羊皓業已派出了手下的得力幹將進入孟國。

只是,想要隨時傳出消息,或者接受外邊傳達的指示,這對自我封閉的相當有力度的孟國來說,卻是極難的事情,因此派出的人馬是已經全軍覆沒,還是正在有條不紊地開始行動,他們這邊全無消息。

如今有了胡可兒提供的詳細情報,楊瀚對孟國了解的就更多了。

孟帝孟展,其實不能說是一個壞皇帝,孟國偏居南疆一隅,因為孟國的出海口停泊不了大船,不是什麽天然良港,所以海上可以往來的渠道有限。

而陸地上,忘川河和劍南關,只要封閉起來,便是易守難攻的天塹,所以幾百年來,現在孟國這個地方,遭受的戰亂都是最少的,也從來不會經歷龍獸的攻擊。

所以,孟國實際上在兩三百年前,就已經形同一個國家,只不過彼時整個三山州上無一處立國,南疆承平太久,逸於安樂,自然不可能跳出來做出頭鳥,成為三山諸部的眼中釘。

直到三山王楊瀚出現,接著是東山青女王,洪林稱帝,孟國這才順理成章地建立帝國,但是在此之前兩三百年間,雖不以王號自稱,孟國卻已經完全形同一個國家,所以孟國的體制也是最像祖地上的成熟國家的。

各種律法、各種規章制度、各種官僚體系,早超成熟。

現在的孟帝只是把部落酋長的稱號改為了皇帝,其他的可以說完全是從父親手裏繼承來的,但已經完全符合一個成熟的封建王朝的標準。

孟國太師叫彭峰,在其祖父那一輩兒也是外戚,到了他父親那一輩兒,與孟家的親戚關系就已經淡了,但是此時彭家已經把持了孟國的農業和司法體系,門生故舊遍布朝野,其父更是把彭峰安排成了當今皇帝孟展的老師。

有了這層關系,所以彭家歷三世而不倒,在孟國一直是舉足輕重的人家。直至孟展這一輩兒,當時南秦草原的霸主靳無敵的父親靳遠侯發兵攻打南疆,荼單領兵拒強敵於外,立下赫赫戰功。

緊跟著,孟展這個多情種子又執意拒絕了太後的安排,娶了荼單如花似玉的女兒荼盈為妻,由此,荼單這一門的權柄地位才陡然高漲,直接威脅到了彭家。

彭家是老牌貴族,相比於彭家,荼家則是新貴。

由此一來,兩家自然摩擦不斷。好在荼展並不戀棧權位,而且孟帝因皇後之故,對荼家恩寵不斷,彭家如果與荼家強起爭端,很可能把皇帝逼到荼家一邊去,因此彭峰一直有所隱忍。

但兩家的不合,尤其是直接利益的糾紛,這在孟國並不是什麽秘密,盡人皆知。胡可兒對此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如今楊瀚要圖謀孟國,大可利用這將相雙方不可調和的矛盾。

胡可兒推斷,荼盈病死,荼家與皇帝最緊密的紐帶已經斷裂,就算孟帝對荼家舊情仍在,但此時彭家只要發動攻擊,也勢必要引發新的矛盾。

而且,彭家與皇室的關系更為密切,涉及層層面面,比起不善經營、只會打仗的荼單,完全依靠女兒荼盈這一層裙帶關系,恐怕會有人去情不在之虞。

說到這兒時,胡可兒還心虛地瞟了楊瀚一眼,裙帶關系當真沒用麽?當然不是,荼家若不是靠著裙帶關系,怎麽可能爬到與累世經營的彭家分庭抗禮的地步。

自己一直心生忐忑,唯有如今才放心,也是情非得已。什麽軍國大政、朝廷體制,說到底還是由人來執行的,而這人中,君王就是至高無上的存在。

胡可兒在諫言中列出了兩套方案:

第一套方案:接近彭家,拉為己用,開出足以讓彭家背叛孟帝的價碼,鏟除掌握兵權的荼家,繼而裏應外合,一舉拿下南疆孟國。

第二套方案:離間彭荼兩家,加劇他們之間的矛盾,暗中出手襄助彭家,打擊排擠荼家,引起孟帝猜忌,借孟帝之手,斬掉他的得力臂膀,策反荼家軍中派系的將領。

兩套方案各有優劣,施行的難易,可能會發生怎樣不可測的變化,胡可兒的諫言中都分析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最後,她還告訴楊瀚,她也已經派人在孟國全面封禁之前潛入了孟國,不過一直處於靜默狀態,始終沒有采取行動,只等這邊決斷。

至於向那邊通報消息的聲斷,胡可兒業已做了準備。

說這一切時,胡可兒正坐在楊瀚懷裏,摟著他的脖子。

楊瀚忍不住道:“如此詳密的計劃,為何早不說出?你對寡人藏了多少心眼兒?”

胡可兒故作嬌怯,幽幽怨怨地道:“還不是畏懼大王虎威,一舉一動,莫不勘酌再三,唯恐失了分寸。妾身心中之苦,誰能明白。”

楊瀚重重地“哼”了一聲,在她圓滾滾的屁股上狠狠捏了一把以示懲罰,卻換來蕩氣回腸一聲嚶嚀,那聲音好不誘人,險些令楊瀚心防失守,把她當場正法,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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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葉狀的藕荷色細精瓷盤內,盛著造型精致優美的甜品:翠玉雪片糕。

用白豌豆粉、冰糖、凍粉等細細研磨蒸制成,有半透明質感的糕點上,灑了乳白色的冰片粉,微甜清香,十分可口。

這是大澤的特產。

荼狐很喜歡吃,她本來就很喜歡甜食。

荼狐在孟國時,吃過這種甜點,只是口感與這正宗產地的甜點,差得實在不是一點半點兒。

於是,這時候就見她鼓著腮幫子,跟一只倉鼠似的,拼命嚅動著嘴巴。

一向講究風儀氣質的荼狐,當然不至於見了好吃的就如此沒有形象。只是因為她拈起一塊翠玉雪片兒糕,才小小地咬了一口,就見楊瀚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荼狐也不知道怎麽想的,選擇的不是把糕放下,而是一把塞進了嘴裏,結果如此一來,反而噎住了,窘得她臉兒更紅了。

好在楊瀚沒太註意她的窘態,一進殿內,楊瀚就看見小談正側臥在美人榻上,托著腮假寐,竹榻就在窗下,前後窗外都有修竹參天,遮擋陽光,又有涼風習習而入而納涼,安閑的很。

楊瀚豎指於唇,向荼狐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躡手躡腳走過去,在榻邊輕輕坐下,抓住小談的手,搭在了自己腿上。

小談張開眼睛,訝然一喜:“啊,大王來了!”

小談想要坐起,卻被楊瀚按住,楊瀚問道:“現今情況如何?”

小談抿嘴兒一笑,道:“好多了,吃也吃得下,睡也睡得著,而且還常愛打瞌睡。有小狐陪著,也不煩惱。”

“那就好。”楊瀚看了荼狐一眼,荼狐越著急,嘴裏那塊翠玉冰片兒糕越是咽不下去,見楊瀚看來,只好紅著臉鼓著腮幫子點點頭。

楊瀚又是一笑,目光轉回小談身上,道:“那我也就放心了。不日,我將陳兵洛川河畔,離開大澤一陣子,你身體康健,我就不用太過擔心了。”

小談訝然道:“這就準備對孟國出手了?”

荼狐一聽,嚇了一跳,嘴裏的冰片兒糕是吞了下去,卻噎住了,嗝兒地打了個嗝。

楊瀚和小談一起往她看來,荼狐這個窘呀,可越急越噎,當著二人又是嗝兒一聲,一張小臉登時羞成了大紅布。

小談忍俊不禁地道:“喝點水沖一下吧。”

荼狐也顧不得行不搖裙了,快步走到桌邊,急急斟一杯茶便喝。

窗下,榻邊,小談又轉向楊瀚道:“據說,孟國文恬武嬉,戰力最弱。但是,孟國實際上早已成國,人心所向,而且又有忘川、劍南兩道天塹,恐怕不易打下來。”

楊瀚頷首道:“是這個道理,不過,我已有了計策,打算用離間之計,內部攻破。如今所不確定的,只是孟展麾兩大權臣,一曰彭峰,一曰荼單,他們可以說是孟展的左膀右臂……”

楊瀚說後半句時,荼狐已經順了氣息,走了過來,陡然聽到提及自己父親,不由得心驚肉跳,楊瀚要對孟國下手了麽?荼狐趕緊豎起了耳朵。

楊瀚對小談繼續說道:“孟展這一對臂膀,得斬一條,攬一條。我現在還不確定的,只是還未決定,是招攬彭峰,滅殺荼單,還是招攬荼單,滅殺彭峰。”

荼狐慌不擇言,脫口說道:“當然是招攬荼單,滅殺彭峰!”

“哦?”

楊瀚好奇地看向荼狐,在他眼中,這女孩兒就是個不谙世事的黃毛丫頭,她能有什麽高見了?

楊瀚忍不住問道:“為什麽呢?說說看!”

楊瀚用鼓勵的眼神兒看著荼狐,身為君王,高高在上,消息來源渠道變得比較少,所以就得更加珍惜兼聽並蓄的機會,雖然他對荼狐能說出什麽有道理的話並不抱信心,卻也不妨聽聽,說不定從不同的角度看問題,會有什麽啟發。

“因為……因為……”

你叫她吟一首詩,作一道賦,又或者是揮毫潑磨,寫一幅字,畫一幅畫,那都容易。但是軍國大事……

荼狐趕緊努力回想著曾被她當成了口旁風的父親咒罵彭峰時說過的話,道:“我娘說,嗯,孟國彭峰,累世公侯,是以門下眾多,盤根錯節,結黨營私,裹挾國政,閉塞才俊進升之路,民憤這個,極大。

大王,那個,要招攬他,此人唯利是圖,十有**是會答應的,可是,這樣一個大禍害,一旦有功,還只能賞,不能罰。這樣一個人,到時候替大王鎮守南疆,恐怕,嗯……遺患無窮。”

荼狐說的結結巴巴的,可還是努力想說服楊瀚,一張小臉脹得通紅。

“反觀荼氏,就不同了。他為官清廉,忠心國事,從不結黨營私,嗯……要是能為大王所用,想來,想來也是個能為大王分憂的好官。”

楊瀚見她說的有趣,忍不住逗她道:“可是,他既然忠心於孟展,又如何能為我所用呢?”

荼狐一聽,大王果然更鐘意彭峰呢。

想想楊瀚在憶祖山一聲令下,屠殺萬人。在大雍城下,一腳就把洪林踩成肉糜,連具完整的屍骨都找不到,在草原上燒起連天大火,近萬秦人精騎化身火人的恐懼景像,茶狐臉都白了。

荼狐急急說道:“他忠,也得孟帝對他好呀。不是有句話麽,‘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我娘說,孟帝此人,天性涼薄,寡恩薄幸,最是無情。偏又性情優柔,疑心病重。我娘說,他,他,嗯……他有些對不起皇後的,而皇後就是荼氏之女,他對荼氏,必然有所戒備,那……大王就有機可乘啊。”

“這都是你娘說的?”

“是啊!”荼狐有些心虛,他不會派人去向幹娘確認吧?幹娘那麽聰明,他就算去問了,幹娘定也明白其中關竅,應該會幫我遮掩的。

楊瀚“嗯“了一聲,站起身來,負著雙手,在殿上緩緩地踱著:“這世間男兒,固然多才俊,女中巾幗,卻也不遑稍讓。莫雕氏雖是女流,這番見識倒是不錯,與胡太守的評斷大體相仿。

寡人缺名將啊,荼氏一門,數百年來皆為孟氏掌兵。孟氏據有天南,穩定數百載,體制早成,賢才甚多。荼氏於水陸軍中,多有門生故舊,招攬荼氏,實比彭氏要難,但從長遠利益來看,還是招攬荼氏更劃算些。”

楊瀚站住腳步,看向荼狐,笑道:“你這番話,甚好!寡人主意定了!來日,若寡人真能得荼氏一門輔佐,你便有大功,寡人要賞的。”

荼狐哪知道楊瀚打算怎麽招攬她爹,在她看來,大抵是派一說客,侃侃而談,再開出好處,她爹納頭便拜,此事就成了。卻不知道楊瀚要用離間計,那就要借孟展的刀,是要見血的。

荼狐心花怒放,只想著自己雖然淘氣,卻也不是全無用處。看,關鍵時刻,全靠女兒,才保全了咱家安全。

喜不自勝之下,荼狐忙道:“啊,人家只是胡言亂語,要是對大王有些用處就好。人家只是一個女子,這朝廷的賞賜,那就……不要了吧?”

楊瀚笑道:“要的要的,旁的你不要,那就留一個誥命給你。等我有了妹夫,寡人冊封你個誥命,那你便有姐夫撐腰了,省得你受他欺侮。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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